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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日新月异”系列№9798
2024年1月
在浙江大学的演讲:青春大概 如你所想
(2018年6月1日)
尊敬的各位老师,亲爱的同学们:
大家下午好!
感谢阮老师和忻皓的邀请,让我来浙大的紫领问政讲堂演讲。这是第17期。我查了一下前十六期的演讲嘉宾阵容,吓了一跳,里面有老省长、现任厅长、大企业家、大学者,让我这个后来者很有压力。稍感庆幸的是,上这个讲堂的公益人,我是第一个。我希望我能讲得有点不同,让大家有一点启发。
我曾经是一个官员,是一个自认为合格的官员。这个衡量的标准,一是我服务过的老百姓绝大多数对我的认可,曾有朋友说互联网上老百姓对我那么多一边倒的匿名评价,是许多人花钱雇水军都买不到的效果;二是X曾经给我的巨大荣誉。人民群众认可,X认可,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人生上半场的行政生涯是成功的。
我人生下半场选择辞职从事公益,当时曾经引起过一些猜测和讨论。其实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复杂。现在,我可以轻松快乐地跟大家说,那只不过是我的青春记忆的一次复苏而已。
今天面对同学们青春的面庞,我想跟大家分享我的过往人生中三次难忘的成长体验。希望我的这些体验能对你们未来的人生选择有所裨益。
曾经看到过这么一句话,如果一个人足够幸运的话,其一生中会有三次成长。第一次,是发现世界不以自己为中心;第二次,是发现有些事自己无能为力;第三次,是明知道无能为力还去做。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我自己的这三次成长的故事。
第一次成长的体验:走出自我,对我来说是来得比较早的
我在农村出生长大,从小跟着妈妈一双脚板山里来山里去。妈妈是我的人生中第一个导师,也是最重要的导师。妈妈只念过两年书,没给我讲过什么深刻的道理,但是她的言传身教深深地影响着我。
童年记忆中我们家门外的阶坎是过路的背脚夫必须要歇靠的地方。一是我们家门外总是扫得干干净净的,二是每个背脚夫都会在我家讨到水喝。我们那个村子很偏远,很穷。村子里有一户很特殊的人家,男主人姓潘,我叫潘伯伯,女主人姓王,我叫王伯娘,他们家有七个孩子。记忆中潘伯伯一家在村子里不受人待见。潘伯伯常年佝偻着腰,拿着个烟袋,走到哪咳到哪,吐到哪;王伯娘似乎永远没梳过头,总是蓬头垢面,因为潘伯伯动不动打她,她总爱哭,眼里总有眼屎。就是这家人,经常会到我家借盐吃。我很少看到他们还过。大抵因为面子的缘故,他们时常换不同的孩子来借。但是,我妈妈从来没让他们空手回去过。少不更事的我曾经问过妈妈,他们总说借,总不还,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借?还记得当时妈妈拉下脸呵斥我:人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,怎么会借盐吃?我们不给他们借,他们就没地方借了,以后不准你说这种话!
还有一次,夜晚妈妈给我洗完脚,准备招呼我睡了。这时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,打开门一看,是王伯娘。原来是她家三女子有媒人上门提亲了,可是没有一件穿得出去的衣服。王伯娘大致也是无路可走了,又到唯一的求救处来哭泣。那一晚,我亲眼看见妈妈把她出嫁时穿的白色带暗红格子的确良衣服,送给了三女子。从我童年到少年的过程中,我亲眼见到或者听到潘伯伯家老少一个一个死去,到最后只剩下大儿子一人,坐牢回来继续在村里生活着。他们家多数是病死的,也有到外地卖血感染艾滋病死的,还有在外地做小偷被人追到地里打死的,比余华的《活着》讲述的徐福贵一家人还要特别。他们家因为太穷,葬礼都很寒酸。记得童年的一个清晨,得知王伯娘夜里去世了,我远远地看见妈妈赶过去帮助料理王伯娘的遗体时痛哭失声。回想起来,我妈妈虽然也穷,但是她就像村里的菩萨,悲天悯人。她在用她不大的力量,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比她更弱的人活着的尊严。
童年和妈妈在一起的生活,虽然穷,但是我们不缺少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——爱。爱是人世间最具发散性的物质,不以自己为中心,体恤他人的感受,才是爱的本质。妈妈亲切的笑容,温暖得可以融化冰雪,是我人生力量的源泉。妈妈离开多年,我辗转过很多地方,但是无论我走到哪里,一直带着妈妈的遗像,在她的笑容中感念她留在世间的温暖。妈妈给我的爱,给比她更弱的人的爱,像一颗种子深埋在儿子的心底。
童年和家人在一起
在我前半场的人生中,无论是求学生涯还是工作经历中,与人为善,愿意为他人着想,是我周围的人给我的标签。大学时曾有一个平时交往并不多的隔壁寝室同学,毕业前大家一起聊天时说:如果将来我临终前有一件放心不下的事要托付一个人,我托付给陈行甲。我至今把他的那句话记着,视为我的一个极高的荣誉。
我后来当了官,妈妈留在我心底的种子慢慢地生根发芽,开枝散叶,让我怀着和妈妈一样的悲悯态度来对待弱者,让我耻于在穷困的土地上锦衣玉食从而坚守干净的从政底线。
我曾经做过五年多县委书记。有人说县委书记是中国权力最实的官。我在这个平台上,以我